2012年5月1日 星期二

裹屍布(16)-Confession

dr.eye  獸姦

 

Chapter 16-Confession

金黃人形上,不隻有螞蟻,還有一些小昆蟲在四周飛著,人形的頸部跟雙手都各延伸了一條銀絲,分別固定在穿堂的天花闆上;在不遠處的地闆上,也以琥珀色的液體寫著:「貪婪的人帶不走滿身財寶」,旁邊還有一支手機。

「這……這真的是艾瑞森嗎?」神無月悄聲問,就怕太大聲會驚擾了什麼。

「老實說,我不知道,」陸苡政吞了吞口水,「這個味道……應該是蜂蜜吧?身上的那些一片一片的,好像是硬幣?」隨著神無月,陸苡政的音量也跟著放小。

鑑識人員還沒到,他們隻能跟人形對看,避免破壞現場。

「呃,那,他死了嗎?」神無月看著人形,雖然姿勢已經跟原本照片上的不太一樣,但從他們進來到現在,人形都沒有動過,任憑蟲蟻在身上放肆遊走。

陸苡政搖頭,走到旁邊,拿了手帕撿起手機,「這隻手機應該是發照片的手機吧?根據發話記錄或許能追蹤到柯芬曾經去過哪些地方。」

「人都死了,追到他又有什麼用?」神無月問。

「還有裹屍布啊。」

「你覺得裹屍布會是他拿走的嗎?要我說的話應該也是個怪盜基德或魯邦三世才有可能,他隻是個普通人耶。」

神無月覺得裹屍布被柯芬拿走的或然率是零。

「不知道,因為沒有頭緒,所以覺得至少能從他那邊得到一點什麼也好。」陸苡政聳肩,「而且,我們也不能肯定他是否不會再殺人,還有很多疑點也沒有釐清,不能就這樣結束。」

每件事的背後都應該要有一個理由的。

「抱歉!我來了。」穆特的聲音跟著警笛聲一起竄入市政廳,「怎麼樣?」

「不怎麼樣,沒辦法確定是什麼,隻能等鑑識結果,但是這隻手機……」陸苡政把剛剛撿起來的手機遞給穆特,「我想可以追蹤一下手機的發話記錄,或許可以找到柯芬的藏身處。」

「好,我馬上派人處理!」穆特接過手機,交給後面的員警,鑑識人員開始拍照、採集微跡證,有的人則負責拆卸人形,想辦法把人形運回實驗室。

「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,喜的是可能暫時不會有人死亡,憂的是殺手還逍遙法,」穆特抓抓頭,「唉!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!」

#          #          #          #

深夜,柯芬園裡吹著冷風,槐樹底下坐著一個男人,頹然靠在一座墓碑旁,身邊擺了幾個大小不一的箱子,嘴巴正開闔著,念念有詞。
 
「修女媽咪……我伸張了我的正義,雖然不知道這麼做是不是對的,但我隻想為您出一口氣。很小的時候我就沒了父母,在墓園撿到我的人把我的名字取做『柯芬』,有人說,名字是一種命運的預言,看來是真的呢……或許神預言到我將死在墓園裡吧,雖然不是什麼好聽的名字……」

「如果修女媽咪還活著的話,一定不會讓我這麼做的吧?您總是說,『萬惡皆有罰』,主會在末日審判每一個人,隻是末日還沒來,為惡者仍在世,而像您這樣溫柔又善良的人卻已殞歿……您知道嗎?自殺的人,是不能進天堂的,所以,我想我殺光那些人,應該也能到地獄陪伴您吧?」
 
柯芬苦笑著,從懷中掏出一束白綢。

「如果真的有下輩子的話,我希望……」

風吹得很急,柯芬的話語被隱匿在風裡;一道亮白拋上槐樹,從遠處看,隻有一個黑影搖搖晃晃。


「報告,市政廳的人形確定是傑克.艾瑞森,主要死因是窒息,身上的黏稠液體經過化驗是蜂蜜,蜂蜜因為低溫的緣故變硬而堵住了死者的鼻孔,導緻無法換氣。而艾瑞森身上……一片一片的是二便士,中間金黃色的部分則是黃金,光是二便士的部分粗估總價至少20萬元。」
 
「20萬元不是一筆小數目啊……柯芬從哪裡弄來這麼多錢?坎布裏跟艾瑞森的帳戶有短少嗎?」穆特咬著原子筆蓋,眉頭深鎖。
 
穆特和陸苡政隨著市政廳的人形暫回到薩爾布呂肯市警局,神無月則先派人送回斯圖加特,所有人力全都放在這件事上,第一優先。

「呃,坎布裏議員跟艾瑞森的帳戶短期內沒有大量資金提出,現金流量也很正常。不過……」

「不過什麼?有話就說!別吞吞吐吐的。」穆特有點不耐煩。

「是!我們順便清查了其他死者的金融帳戶,雖然這兩名死者的都很正常,可是另外一名死者,雪莉‧貝倫夫人的戶頭裡短少了大量資金,是在她到貝爾福參與慈善晚宴前提領的,金額約35萬歐元,換算成英鎊的話是30萬左右。」員警頓了頓,「由於貝倫夫人生前並沒有做什麼大筆金額消費……而包含艾瑞森身上黃金的話,也大概是30萬英鎊。」

「真有這種事?假設艾瑞森身上的『錢』是來自於雪莉的戶頭,那麼柯芬是用什麼方法把錢給拿到手?難不成是雪莉自己拿給他的?未免也太誇張了吧!」穆特對於自己有這種想法感到很可笑。

「不,」在一旁沈默許久的陸苡政開口,「這也不是不可能。」

「你說什麼不是不可能?」穆特轉向陸苡政。

「錢,也很有可能是雪莉自己交給柯芬的,」陸苡政站起身,「我一直覺得很奇怪,這七個人雖然生前都被淩虐,但都沒有掙紮的痕跡,我指的是『抗拒被抓走或禁錮』這類的打鬥傷。」

「嗯,你說的沒錯。」穆特附和。

「這些死者體內,除了華生之外,每個人的乙醚劑量都很低,加上每個死者的死亡地點都不同,這麼低的劑量是沒有辦法把人迷暈並載到目的地且進行殺害的,除非……」陸苡政語帶保留。

「除非這些人是自己到定點去的?」

穆特說完,連自己都覺得訝異。

陸苡政點點頭,呼了一口氣,「你應該還記得我們去找保羅神父的時候吧?從他當時的口氣,應該可以感覺的出來,他知道柯芬要殺他,而且很快就會有生命危險。可是,神父還是出了遠門,接著我們再見到他時,已經死了。再來說說艾瑞森,他也知道柯芬被列為嫌疑人,但在關鍵時刻還是支開了保護的警力,最後落得那樣的下場。」

穆特聳聳肩,「所以,乾脆這麼說,柯芬利用了某些伎倆讓他們自願被殺害。」陸苡政下了結論。

自由意志,是最無法預測的,而柯芬正利用了這一點。

陸苡政在警界服務這麼多年,再窮兇惡極的人都見過,但比起鬥狠的傢夥,冷靜謀略的嫌犯更讓人膽顫心驚;如果說最冷靜的智慧殺手就是善於操控人心、洞悉他人的想法,那麼柯芬絕對當仁不讓。

計謀之深會使人在心底處發寒。

「報告兩位長官,」一名員警打斷了他們的談話,「我們檢查過遺留在現場的手機,根據手機所發出訊號的IP位址,發現有一地點重複出現,不過……」

「不過什麼?」陸苡政看著員警臉上複雜的表情,顯得有些疑惑。

員警吞了吞口水,才支支吾吾,「那……那是……那是一座墓園。」


一向寧靜的柯芬園罕見地圍起了黃色封鎖線,報案的是值班警衛,已經六十五歲了,但一大早看到黑影在槐樹邊晃盪時,仍不免給嚇得臉色發白,報案的時候連話都講不清楚。


「有、有死人……死人吶!」老警衛結結巴巴。

「請問地點在?」

「在、在柯芬園!」

「老先生,柯芬園裡本來就都是死人啦,難道活人會待在柯芬園嗎?」接電話的員警大笑,「今天不是愚人節,你這樣亂打電話到警局我們是可以告你妨礙公務喔。」

「不、不……有人、有人死在柯芬園!」

為了不想被投訴,警局隨便派了兩個警員到老警衛所說的地點。Rocketbox不看還好,一看不得了,竟然是系統發佈的連續殺人犯!

於是,小警局裡所有人都動了起來,即便最散漫的老鳥也不敢大意,先到現場架起封鎖線後便立刻通報薩爾布呂肯市警局,而這座柯芬園的位置正好與手機發出訊號的IP不謀而合!兩個鐘頭後,陸苡政跟穆特風塵僕僕的趕到現場,又或許是在墓園的關係,沒有什麼民眾注意到,當地的員警也非常盡責的維持秩序、保持現場。


「確定死者是裹屍布殺手嗎?」穆特隨口問了一個看起來是領頭的警察,從口袋裡拿出乳膠手套戴上。

「老實說……不是很確定……」

雖然天氣很冷,但對方還是拿著手帕不停地抹著臉。

「那死因是?」

「看起來很像是上吊自殺……因為事出突然,鑑識小組正在路上……應該、應該再十分鐘就到了!」

穆特點點頭,便往屍體吊掛的方向走去,初步的拍照已經完成,陸苡政在屍體的附近走動,端詳著周圍的環境,「是柯芬嗎?」

「看來是的。」陸苡政摸了摸旁邊的墓碑,「修女萊斯‧詹森……因為信任、死於背叛。這個修女,應該就是訃聞裡的那位吧?」

「好一個懸案,從頭到尾我們什麼都沒解決,兇手最後竟然還死了,這種情節隻有電視劇才會出現吧?」穆特苦笑。

「不論如何,案子總是要結的,還是先看看現場其他的東西吧。」陸苡政指指地上的箱子。

在屍體旁邊有四個箱子,一個大約手臂長的,另外兩個見方,剩下的則是信封大小的長木盒,手臂長的看起來像是美術系學生攜帶工具用的,另外兩個有點像CD盒或珠寶盒,陸苡政用手帕撥開其中一個方盒的卡榫,裡頭放了好幾塊錄音帶,錄音帶上貼著標籤,隻標了「1」、「2」、「3」、「4」之類的數字,沒有其他說明。

「錄音帶?這是幾百年前的東西啊?」穆特挑眉,現在都已經是使用光碟跟mp3的時代了,錄音機這種東西都快絕種了,誰還在用錄音帶?

「是啊,不過錄音帶兩個好處,第一是便宜,第二是難以變造與拷貝。電子聲音的檔案,要拷貝很容易,移花接木更是,但像錄音帶或是MD這種東西,就必須要一比一的轉錄,就連要剪接也很麻煩。雖然現在錄音帶已經落伍,但仍不失為是個記錄聲音的好工具,尤其是那種想要從頭到尾錄下的東西。」陸苡政邊說邊弄開第二個盒子。

第二個方盒裡面,隻一捲帶子,大小跟錄音帶差不多,估計是V8之類的專用錄像帶。「不知道內容是什麼?」陸苡政喃喃自語,再開了長木盒,裡頭隻有幾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。

「報告,鑑識小組人員已經到現場,請問要先從哪個部分開始處理?」一名地方警員走近穆特詢問。

「嗯,就先從那些錄音帶開始吧,這四個箱子先採證,錄音帶請人先帶回去轉檔,其他部分就依鑑識小組的日常流程處理。」穆特簡單交代一下,便低頭看著陸苡政,「我們先回警局吧,順便先去午餐,我請客,等等還有得奮鬥呢。」

陸苡政點點頭,「抱歉,」他對著旁邊的一名鑑識人員,「這個紙張的部分,可以先用照相的把圖檔給我嗎?」

「是。」鑑識人員應了聲,便將長木盒送到鑑識車上進行拍照。

「喂,連吃個飯都要工作嗎?不差那一點時間吧?」穆特皺皺眉頭,雖然自己也是個認真工作的人,但該吃飯的時間他是不工作的。

「抱歉,我隻是對那個內容有點介意,所以想先看看罷了。」陸苡政其實沒有想邊工作邊吃飯,隻是覺得那幾張紙感覺很不尋常。

「長官,這是您要的資料,」鑑識人員拿來兩張A4紙,「內容是文字,所以就用掃描列印了。」

「謝謝。」陸苡政接過紙張,隨手翻了翻。「是什麼?」穆特也禁不住好奇開口。

「自白書。」

#          #          #          #

三年前,我還在就讀醫學系,課餘時間我會到孤兒院幫忙修女照顧那些孩子們,修女告訴我,她就快退休,希望能夠到更偏遠的地方去照顧更需要被照顧的孩子。

修女真的是個很偉大的人,我告訴修女,等我畢業了,我也要去照顧那些缺乏健全醫療照料的孩子;修女微笑,和藹的摸了摸我的頭,就像小時候那樣……沒想到,當我再見到修女的時候,竟然是在她的喪禮上,不過才半年的時間,怎麼會突然死了呢?根據警察的說法,修女是自殺的。 

我不相信。

一個如此樂觀開朗的人怎麼會自殺呢?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。

喪禮結束後,我去了修女的家,因為修女沒有孩子,所以我打算幫修女整理東西,連房子一起賣了,把剩下的錢捐回孤兒院,我想修女一定也會同意我這麼做的。

然後,就如同電影劇情般,我看到了修女的日記。萊斯修女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,她每天晚上九點寫日記,十點就寢,多年來如一日;整理完修女的遺物,也將房子託付給仲介處理,我在修女死後的兩周翻開了日記,沒想到卻看到令人震驚的消息。在保羅神父剛接任沒多久,某位修女告訴萊斯修女「孤兒院好像要被拆掉了」,正當我思考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時,銀行來了電話,表示我匯給孤兒院的款項被退回了,理由是機構不存在、戶頭也已結清;而修女的日記寫到這天就中斷了,距離修女死掉的那天還有一小段空白,我往後翻了翻,也沒再看到任何內容。於是我闔上日記,卻在封底發現了一張黃色便利貼,上面寫了一個看起來像是什麼學校的名字還有幾個數字,長度看起來應該是電話號碼,於是我試著撥了號碼,發現那是一間位在福爾巴克學校。

接電話的人是校長祕書,叫做珍‧葛斯特,我假裝自己是是廠商,詢問他們有沒有標案要外包,葛斯特也沒有任何懷疑,就直接告訴我「我們打算在福爾巴克外圍建一所新學校,如果你們有興趣承包,可以到學校網站看委外資料。」這時我才知道,原來他們要蓋一間綜合型學校 地點就是孤兒院的院址!

好端端的孤兒院怎麼會突然要蓋學校呢?一定是有人賣了土地,能賣地的人,隻有剛接下院長的保羅神父。沒錯!這麼說來,我在修女的喪禮上好像沒有看到保羅神父,原來是因為這樣!

即便不想相信,但越往裡面抽絲剝繭,就發現越醜陋的事實:經不起誘惑的神父為了自己一時的縱慾出賣了整個孤兒院,噁心的祕書為了滿足上司用肉體換來一塊地,上司為了蓋學校去勾搭議長的太太,議長的太太為了這種不該存在的感情四處作引薦人、找來有力的議員幫忙推動這整個計畫。
 
可憐的萊斯修女卻認為是自己退休而害孤兒院成為一塊校地,使那些孩子們失去了可棲身的居所,無法承受自己良心的譴責、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。這群狼狽為奸又該死的罪人!該死的是那些傢夥,而不是我最敬愛的萊斯修女!

有罪的人註定要付出代價!

我決定仿造萊斯修女小時候告訴我的故事,殺死七個罪人換取一次機會,如果真的有神存在,那就用這件事來證明!我離開原本就讀的學校、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拿到耶穌裹屍布,擬好計畫重新開始。我觀察議長太太的兒子、找了共同作案的夥伴、慢慢滲入議員的生活圈,我開始肅清這些傢夥。

其實我也不想殺人。

原本我希望,在他們一個一個死去時,還沒死的人能意識到自己的過錯、到警局自首,但我錯了,當媒體沸沸揚揚的報導,他們沒有一個人這麼做,仍然好整以暇的在過自己的日子,怎麼可以?

我也想過收集他們的罪證寄信到警局檢舉告發,但是告發了又如何?法院會重判嗎?搞不好根本不會起訴!我絕對不接受這種結果!他們這些人都該死!


「太荒謬了,怎麼可能出入這麼多次,都沒有人懷疑?」神無月問。

神無月和陸苡政坐在斯圖加特市警局的辦公室裡,桌上滿是檢驗報告還有各個命案的死者及現場照片。柯芬已經確定是自殺,現場的那些錄音帶都是柯芬跟死者的對話,從一些對話中,可以大緻拼湊出跟自白信符合度達百分之九十的內容,加上在盒子裡找到的DV帶,像是坎布裏在參加什麼宴會,把裸女當成餐具,聽得出來是跟艾瑞森在交談,也是關於學校建設的事,說穿了是一場賄賂,也間接證明這場事件導火線並非子虛烏有。

至於美術工具箱裡,則放了一塊亞麻布,長4.2公尺、寬1公尺,經過鑑定應該就是都靈大教堂丟失的聖物─耶穌裹屍布。

未避免夜長夢多,陸苡政在第一時間就把裹屍布送回義大利;至於柯芬到底是怎麼拿到裹屍布的,根據教廷內部的調查,裹屍布每天下午四點固定會由一個神父領出曬日光三十分鐘,並且待在一旁不得離開。而柯芬約莫是在四個月前找上這位神父,一開始隻是聊天,偶爾也會給飲料,熟悉之後便在某次飲料裡加了藥,神父鬧肚子才讓柯芬有機可乘、拿走了裹屍布。

當然,事後神父擔心被責罰,謊稱「裹屍布不知何故失蹤」,搞得教廷出動大批人馬還緻電Interpol請求協助。

「每天搭著ICE的人有多少?他在車上也沒有做出危及他人安全的事,不被注意也是理所當然,所以根本沒有人想到他跟命案會有關連,」陸苡政啜了一口Latte,「更何況,車站的警衛根本不會想到那塊布上面有沾血吧,布上面一來看不出有沾染大量血跡,二來警衛們也不可能隨時對民眾的行李進行血跡反應檢測。」

「更重要的,是警衛們通常不會、也不想去做。」雖然陸苡政身為刑警,但也不諱言警察就是這麼墮落。

「這也是有道理。」神無月贊同地點點頭,「雖然不想承認世界就是這麼腐敗,但好像也無能為力。」

「或許,真的有神跡這種東西吧。」神無月喝了一口熱檸檬茶,做出結論,「不然沾了那麼多人的血,布怎麼可能還這麼乾淨?」

「神社家的兒女果然還是很迷信!」陸苡政揶揄,「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神跡,神的存在,本身就是一個騙局。」

「是喔?我以為經過這次,陸大警官也要皈依了呢。再說一次,請不要把神社跟迷信畫上等號,我們的神社是讓百姓尋求安定的地方。」神無月振振有詞,「神跡跟迷信可不一樣,迷信這種東西,是知識份子用來控制無知大眾的手段。」

「報告,」一名員警神色匆匆的推門入內,「我們在嫌犯的隨身物品發現了奇怪的東西,是另一條……裹屍布!」
 
「什麼?」異口同聲,兩人詫異的看著員警。
 
陸苡政站起身快步往門外走、神無月小跑步跟在後頭,兩人隨著員警帶路來到鑑識組的實驗室裡,撲鼻而來的是一陣腥臭,「什麼味道?好臭!」神無月摀著口鼻皺眉。

印入眼簾的是一塊黑紅色長布,斑斑駁駁的紅像是陳積已久的血漬,「我們在嫌犯的工具箱發現了一個暗格,拆開之後發現了這條布,不隻尺寸與裹屍布相仿,上面還隱約可以看到……好像耶穌的身體。」員警解釋著,「我們不確定這是否為真品,因此先通報等候指示。」
 
「難道沒沾血的那塊是贗品嗎?」陸苡政摸著下巴,眉頭深鎖。

裹屍布已經送回義大利了,如果真是贗品,那可把Interpol的臉丟大了;但如果那塊布是贗品的話,為什麼教廷那邊都沒有任何抗議或質問?

「應該不是,」神無月一邊摀著鼻子一邊靠近那塊布,「你看這裡,雖然不是很清楚,但隱約可以看到『R.W』吧?」她指著布的尾端。

陸苡政瞇著眼睛湊近,「嗯……聽妳這麼一說的確有,那有什麼意義嗎?」

神無月退離那塊布,轉身朝門外用力吸了吸鼻子,「有一種說法,在黑市裡如果是聖物的仿造品,必須要署名,否則會有天譴。」

「天譴?」

「嗯……也不知道實際上到底是什麼責罰啦,反正大家都這樣說,每個人也都絕對恪守,所以囉。」神無月聳聳肩,「我想用來沾血的布應該是這一塊,也就是假的裹屍布,柯芬自己也知道,但不知道什麼緣故,他並沒有打算把這件事情說出來,讓我們一直以為沾血的就是在大教堂裡的那塊。」

陸苡政點點頭,「這件事到最後還是個懸案啊。」

「或者,柯芬還是相信神的存在吧,」神無月淡定的說,「就算他再怎麼否認,終究沒有把真的裹屍布拿來當抹布用,如果他對神沒有一點敬畏的話。」

「是這樣嗎?」陸苡政挑眉,「那要怎麼解釋柯芬不是把傷口弄在手掌而是手腕上?教堂裡的聖像都是把耶穌的手掌釘在十字架上。」

神無月睜大眼睛看著他,「你不知道嗎?羅馬時代的文獻曾經這麼指出,長釘貫穿的是耶穌的手腕而非手掌,因為手掌沒辦法支撐人的體重,近代也有一些研究支持這種說法,如果手臂沒有跟軀幹平行,手掌承受的負擔會大幅增加,所以實際上貫穿的地方是手腕比較合理。」神無月頓了頓,「當然啦,還是有人認為,腳踝的部位也會支撐重量,如果把這點考慮進去,被釘的部位是手掌那也可以說得通才對。」

這下陸苡政倒是沒再反駁,對於宗教算是有新的體悟。

「請問……這塊布要怎麼處理?」員警站在一旁,表情似懂非懂。

「就當作一般證物,檢驗好之後封存。」

陸苡政走出實驗室,「時間不早了,我先送妳回學校吧。」

「我問你,」像是想到什麼似的,神無月看著陸苡政,「你覺得這整件事,到底是誰的錯?」

「什麼誰的錯?」

「嗯……就是這件殺人案啊,是艾瑞森的錯,還是柯芬的錯?雖然艾瑞森隻是透過一些手段取得了校地,但柯芬畢竟是殺了人。」

「每件事都像是把雙面刃,端看你從什麼觀點認定。珍為自己所愛願意出賣身體、雪莉欣賞艾瑞森的理念而大力支持、保羅因保全自己出賣土地、艾瑞森隻是堅持自己的教育理想,至於坎布裏,標準的商人,哪裡有好投資就往哪裡去;而柯芬,他隻是為了討回屬於自己跟萊斯的公道,雖然用的是非正當手段。妳說,站在他們各自的立場是錯嗎?」

「這麼說也是……不過,最無辜的大概是麥斯跟華生吧?他們跟建校一點關係也沒有,卻還是死了。」

「是嗎?」陸苡政不以為然,「最無辜的應該是那些連怎麼被殺都不知道的人吧。」

兩人走到停車場,陸苡政開了門讓神無月先上車,才折回駕駛座,「那妳的論文?還寫嗎?」扭開鑰匙發動車子,陸苡政轉頭看了神無月一眼。

「我想是不了吧,」神無月伸了伸懶腰,嘆了一大口氣,「應該會改寫別的題目,裹屍布太沉重了。 」

「現在才換題目來得及嗎?」

「倒是還好,反正我本來就有很多個題目同時在寫。」神無月一臉得意,身為老師的助理,同時進行很多研究案也是很合理的。

「我看妳不如改寫『西方宗教如何打入東方生活』,順便再補充個如何產生附加價值,反正妳對這種事情很在行。」陸苡政指的是神無月閒暇時的除靈祈福業務。

「喔,說到這個,我倒是有打算之後到義大利學習驅魔課程。」神無月噙著笑、意味深沉的看著陸苡政。

「……幹什麼,我又沒中邪。」眼角餘光瞥到,陸苡政突然覺得背脊有股寒意。

「噗!我不是你說你中邪啦,我是想說,因為課程是自費的,所以我該把帳單寄給你呢,還是你要直接給我現金?大概三萬歐元跑不掉。」

「嘰──」

「喂!你幹嘛?」陸苡政一個急剎,讓神無月差點撞到擋風玻璃。

「憑什麼要我付錢?」

「你別忘了,去義大利時你自己說等結束後隨便我買的,當時買顏料也沒用到,隻好叫你付學費囉。」

「這……」這下虧大了!

神無月一臉賊樣 、笑著伸出手,「可以刷卡嗎?」陸苡政嘆了口氣,隻能認栽。

「OKOK!」

眼看已成定局,隨著的心中悲憤,陸苡政隻能想著回到裏昂時絕對不再接這種宗教案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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